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怀念外婆

更新时间:2018-10-18 08:13:10 来源: 作者: 浏览1932次 文字大小:

怀念外婆

陕西省东庄公司  蔺晓明


昨夜,风赶得紧,能听到鸣笛般的哨音。外婆来了,拄着拐杖,裹着的小脚走路颤颤巍巍。她慢慢坐在我的床边,用干枯粗糙的手掌抚摸我的头,布满皱纹的脸上挂满笑容,眯成一条缝的眼睛充满慈爱,干瘪的嘴唇抖动着,似乎在说什么。我想握住她的手,外婆突然消失了。“外婆,外婆……”,我着急地呼喊着,就是出不了声,情急中醒了过来,原来只是南柯一梦。

这是外婆离开10多年后我第一次梦到她。外婆辛劳一生,70多岁还操持家务,农忙时帮衬舅舅他们干点农活。她心地善良,待人宽厚,很受后辈们的爱戴。小时候,我们家人口多,劳力少,每年二、三月,粮食总不够吃,外婆家就成了填饱肚皮和改善生活的地方。母亲隔三差五带我们兄妹几个去外婆家打牙祭,除了能吃到白面馍外,还可能吃到平时难以吃到的大枣、核桃。外婆屋里的橱柜就像一个聚宝盆,吸引着我的胃。记忆最深的一次,是外婆从橱柜里摸出一个黄颜色、圆乎乎的东西,外婆说是桔子,是碎舅在汉中打工回来时买的,她一直没舍得吃。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桔子,可能放的时间久了,桔子表皮已经萎缩,用手掰开,里面的桔瓣早已风干了,吃到嘴里,没有一点水分,更没尝出什么味道。但我心里依然暖暖的,感受到外婆对我深深的爱。

外婆家大门口长着四五株枣树,两颗石榴树,不远处的山坡上,还有成片的柿子园。秋天到了,微风吹佛下,半红半绿的大枣压弯了腰,红黄相间的石榴张大了嘴,红灯笼似的柿子挂满枝头,处处散发着诱人的果香。这也是我最喜欢去外婆家的季节,我和哥哥常常乘大人们午睡时候打枣或上树摘软柿子吃,那种香甜至今回味无穷。

我后来上小学、中学、中专,去外婆家时间少了。外婆就托母亲给我们兄妹带点大枣、柿子,总感觉没小时候的好吃。记得上中专的第一个暑期,母亲让我抽空去看望外婆,顺便帮外婆家玉米地除草、施肥,也许好长时间没见到外孙了,她显得特别高兴,忙里忙外,一会儿给我送水,一会儿让我多歇息,不要累着,中午做饭的时候炒了4个菜。外婆的热情,引起了二妗子的不满,先是给外婆脸色看,后来直接埋怨外婆偏心,说外婆心里只有我这个在外上学的外孙,没有把她娘家人放在眼里。原来二妗子的妹妹前两天有空来玩,外婆做的饭菜没有今天的丰盛。听着二妗子对外婆的数落,我尴尬极了,本来香甜可口的饭菜我只匆匆地扒了几口就着急回家,外婆拄着拐杖在后面依依不舍地追着喊着,我只好停下来,“都是我不好,让我娃连个安省饭都没吃成”,外婆边说边抹眼泪。我忙安慰她,“我吃的挺饱的”,还夸张地鼓了鼓肚皮。外婆没再说什么,从上衣对襟口袋里摸出了一块蓝白相间的手帕,慢慢打开,里面是一沓折叠整齐的纸币,有10块、5块、1块,也有5角、一角的,外婆重新包起纸币塞到我手里,说总共50元,让我在学校想吃啥就买点,不要饿着肚子。50元钱现在看起来不多,那个时期相当于我两个月的生活费,我知道外婆的每一分钱都来自不易,都是靠卖鸡蛋一点一点攒起来的,她平时舍不得用,现在全都给了我,我极力推脱着,说父母给的钱够用。外婆拉开我的手硬塞到我口袋里,并低声提醒我不要出声,别让二妗子听到。我不敢再推脱,怕再推脱又给外婆带去麻烦,只有含着泪,劝外婆多保重身体,假期再来看她。

时光荏苒,一晃而逝。工作后忙于生计,成家后奔波于工作、家庭中,难得有点空闲时间,想见外婆只能在春节期间。老家的冬季异常寒冷,外婆的火炕却把房子烘烤的温暖如春,坐在炕上,屁股烫的我不得不过会挪个地方。外婆则静静地坐着和我拉着家常,她说人老了,特别怕冷,冬季离不开热炕。外婆年轻时就喜欢干净,不管院落还是房间,都收拾的干净整洁。炕上的被褥有种好闻的阳光的味道,暖暖的、热乎乎的。闻着这种熟悉的味道,我好像依稀回到小时候。

外婆一年一年衰老,头发由黑到花白,由花白到满头银丝,额头的纹路如刀刻般清晰,双夹凹陷,眼睛也越发混沌,有时我走到她跟前她才认得出,说话也啰嗦了,一句话要重复好几次。晚年的外婆是孤独、凄凉的,外公去世后,大舅分家单过,外婆和二舅一家生活,二舅一家在外省经营一家饭店,常年不在家。只有外婆一个人孤零零守着家,陪伴她的,只有一只花猫,孤单了,她就对着花猫说话。花猫很胖,总是懒洋洋的,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。外婆有空就剥一小块馒头放进嘴里,用掉的稀疏的牙齿咀嚼许久,慢慢喂给花猫享用。花猫吃饱了就会讨好地“喵喵”几声,看到陌生人,反应很快,跳下炕敏捷地躲到无人的角落去了。外婆一个人在家呆久了,便时常感到孤寂,偶尔母亲、二姨去看看她,她会常常提起几个外孙。

外婆是2010年去世的,她病重的时候,母亲打电话给我,我心急火燎地赶了回去。见到外婆的时候,她静静地躺在炕上,母亲、二姨、大舅都在,外婆面色有些苍白,精神状态还好。看到我回来了,外婆欣喜地挪动身子想坐起来,我连忙上前让她躺好,外婆紧紧握住我的手,满脸都是欣喜。可能是家里热闹了,外婆的话也多了起来,午餐吃了一小碗面条。在外婆家陪护了两天,看着外婆又说又笑,丝毫看不出是个病人。我想可能是医生误诊了,外婆可能只是一般的病,很快就会好起来的。在外婆和母亲的劝说下,我返回单位上班了,这也成了我和外婆的永别。我回单位上班的第三天,母亲打电话来说外婆走了,我这才明白,前几天外婆精神好转只是回光返照而已。犹如一声惊雷,只感觉鼻子一酸,不知不觉泪如雨下,电话从手中滑落,只剩下母亲在电话那头“喂喂喂”的声音了……

外婆走了,带给我无尽的思念和愧疚。我后悔在她生命的尽头没能陪在身边,后悔没给她多买点好吃的,后悔没多陪她说说话,一切都为时已晚,处在这种自责中我好长时间难以自拔。我时常仰望星空,回想着小时候外婆讲的牛郎织女的故事,回想着和外婆相处的点点滴滴,不觉泪湿双眼。外婆,你是否在天上还像以前那样牵挂着我?怀着深深地思念,每年清明前夕,我就赶回老家给外婆坟头添点新土,烧点纸钱,愿天堂的外婆不再孤单,不再贫穷,不再遭受病痛的折磨,一切安好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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