后遗症
文 ◎ 东山眼
他们是经人介绍认识的。他们那个年代的婚姻，大多都是父母之命媒灼之言。介绍人最后对她介绍说：“他现在是个科长嘞。”她就笑了一下。科长不科长的，她倒并不在乎，只要对她好就行。第一印象都不错，于是他们就开始约会，就逐渐熟悉起来，了解起来，两人都很满意对方。就是有一点，她发现他的脸面总是那么不苟言笑，严肃庄重，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。两个人约会，花前月下时，他也这模样，连点小幽默，连句玩笑话都没有。好在她想找的，正是这种沉稳型男人，那些整天笑着脸面，甜言蜜语将你爱在口头上的男人，反倒让人心里不踏实。虽然多少有些美中不足，但除了这点，她挑不出他还有哪儿不好。婚后，他们生儿育女地过日子，过得一帆风顺。他仍然不苟言笑，板着面孔，严肃庄重。仍然对她好，对儿女们好，没什么改变。儿女们逐渐长大懂事了，他和儿女们说话，或吩咐他们做事情，总那么严肃着脸面，一句是一句，从不拖泥带水，从不多说一个字，也从没逗儿女们玩笑过。儿女们受不了，跑妈那儿去告状，说我们从没见过这样的父亲。她这当母亲的就对儿女们笑了，说你们父亲天生就是这个样子的，这些年我早已习惯了。于是儿女们也就逐渐习惯了，认可了当父亲的这种脾性。儿女们逐个长大成人，各自成家立业了，不能天天和父母厮守在一起，家里就又剩他和她过日子。他仍对她好，仍对成家立业的儿女们好。当然，他那严肃庄重的面孔，和不苟言笑的脾性，也仍然没有改变。这个时候的他和她，都已经是老头子和老太太了。随着年龄的增长，他那种不苟言笑的脾性似乎越来越严重了，老两口子在家里的氛围越来越憋闷。有一次她实在撑不住了，就冲他开了几句玩笑话，他听了，瞅她的眼光就很不可思议，甚至有些怒气冲冲了，吓得她赶紧闭了嘴。她知道她犯了明知故犯的错误。江山易改，秉性难移，他这脾性是要一直带进坟墓为止了。使她宽心的是，和他厮守一起这么些年，他一直对她好。他官做得也够可以，虽没有太大的荣华富贵，日子过得倒也一直舒心，她知足。那天晚上回到家，他对她说：“从明天起，我就不用再去上班了。”
没等她说什么，他就又重复了一遍：“从明天起，我就不用再去上班了。”她循声看向他，只见他说完这句话后，就嘴巴张开，两腮肌肉向上缩，眼睛也眯了起来。就有笑声从他嘴里发出来：“嘿嘿，嘿嘿嘿……哈哈哈，哈哈哈哈……”这个场面使她吃惊得太厉害，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。她见他狂笑不止，就由吃惊到害怕，就上前拽他的胳膊晃他，急促地说：“老头子，你笑啦！你怎么笑啦？！你笑什么呀？”她再看他的脸时，仍大吃一惊。他的脸还是刚才狂笑时的模样：嘴巴张着，腮部肌肉向上缩着，眼睛眯着。她就惶惶地，就问他：“老头子，你怎么啦？你怎么啦？”她拿来镜子让他照，他自己也大吃一惊。这个样子，他说话就有些含混不清，他说：“我这究竟是怎么啦？”第二天她陪他去了医院。诊断结果是，因脸孔长久长久紧张，又突然放松，从而导致面部神经彻底麻痹，再也恢复不过来了。（本文系官场微小说（ID：gc-wxs）原创首发，作者：东山眼）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