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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创小说:《武引魂》(三)

更新时间:2019-12-16 22:14:42 来源: 作者:刘昌金 浏览19318次 文字大小:

原创小说:《武引魂》

文|刘昌金

按地区行置的规定,苏文星今天必须三个多月来,武都引水工程在三台灌区的勘测资料送到绵阳。上级相关部门好依据,参考灌区各县这次地质勘测的资料,对武引工程尽快作出规划、决策,尽可能让这项利民、惠民工程早日动工,让川西北地区的老百姓尽快摆脱缺水的困扰,早日走上幸福,富裕之路。

天还没亮,躺在床上的苏文星被一阵隆隆的炮声和密集的枪声惊醒。听声音,这枪炮声还远,不像在城里。很快,窗外街道上传来的嘈杂声越来越大:

“不好了!野鸭子打回来了!他们占领了印台山,在山上架起了大炮。那山上射下来的机关枪子弹,嗖嗖的!水泵厂上早班的,在南桥上被打死了好几个。剩下的,都跑回来了!”

“听说野鸭子的大队人马已经过了南桥,先头部已快到徐家桥了!”

“你操球哪门子心嘛,他来球他的,老子啥子派都没参加。怕啥子嘛!”

......

苏文星起床洗漱,开始整理,收拾资料,他心里明白城外发生了什么事。三个月前的一天晚上,以三台中学学生为骨干的“红总司”,他们一路高喊着:“革命无罪,造反有理!革命无罪,造反有理!”的口号,冲进县城小学上街县武装部大院,砸开军械库大门,扛上大量枪枝弹药,数百人杨掌而去。很快,一群以三台师范校及其他中专学生为骨干的“野战兵团”,他们也冲进县武装部,抢走了一批枪枝弹药。这两大造反派组织在县城内,先由开始的口水战,逐渐发展为肢体冲撞,最后是刀兵相见。“红总司”人多势众,武器精良,很快在武斗中站了上风。“野战兵团”不得不暂避锋芒,放弃县城,到广大农村去发展革命队伍,以便卷土重来。这些人撒出县城的那天晚上,苏文星洗完脚正准备睡觉,已成为“野战兵团”二号人物的龙卫东,以前叫龙虎的,他又找上门来:

“文星,跟我们去干吧,别看他们现在得意。用不了多久,我们一定打回来的。毛主席当年就是深入到农村去,放手发动广大农民兄弟,壮大革命力量,最终夺取了全国政权,取得中国革命的最后胜利。今天,我们也是走‘农村包围城市,武装夺取政权’的正确道路。我知道你还在想搞水利,到时候,县水电局长的位置,肯定就是你的了。”

“谢谢兄弟的好意。我生在穷山沟,生来胆子就小,哪里还敢有啥子当官的梦嘛。我不想过你们那种成天吵吵闹闹,现在又打打杀杀的日子。这辈子,就这样了,苟延残喘,了此余生吧。”

龙卫东知道苏文星的脾气,也就不再说了。事情还真如龙卫东所说,“野战兵团”很快在离县城较远的乡镇发展起来了。几天前,县城里纷纷传说:“野鸭子”一位姓侯的队长,在部队曾是侦察排排长,有人说他还曾经当过成都军区张司令员的警卫。说他在训练‘敢死队’时,曾当众从操场边的四楼飞身而下,稳稳当当地站立在操场边的黄泥地上,竞毫发无损。那一天,侯队长带着两名手下在县城里游荡一圈后,进老西街川剧团旁边的一家小酒馆内饮酒,恰被知情人发现,悄悄地报告了“红总司”。司令部立即派出一个小队,全副武装的敢死队员前去抓人。这队人马赶到小酒馆时,那三人正围在桌上喝酒吃肉,队长下令立即包围酒馆。侯队长见情况不妙,掏出腰间的盒子炮朝天放了两枪。趁着人群慌乱,三人溜了出去。有人看见,那三个人跑进了酒馆西边,斜对面的“长发洪”酱园。“红总司”敢死队员马上围住酱园,又调人马前来搜捕。数十人闹腾了半天,一无所获。司令部立刻下令,全城封锁戒严,“红总司”敢死队员分兵守住县城的五大城门,对所有出城人员,挨个进行盘查。侯队长和他的两位手下,摸清了“红总司”在城里的兵力部署,到底还是溜出城了。

看来,“野战兵团”今天是有备而来,前几天街头巷尾的传言非假。苏文星收拾好勘测资料,来到助手小何房前。水工队是前年成立的,现在就三人,苏文星年纪最大,任队长,其他两人十八九岁,都住在九倒拐水利局的单身宿舍。小饶因父亲病危,前天下午回乡下老家去了。今天,他就带小何去地区行署交资料。城外一阵接一阵的枪炮声,小何早已心惊肉跳。现在,苏文星要他一起去绵阳,他更是两腿打颤:

“苏大哥,今天是不是就莫去了。你听,这枪炮声越来越近了,恐怕‘野鸭子’已打进城来了。”

“打进城又咋样?他们是来打‘红总司’的,我们啥都没参加,关我们啥子事嘛!莫怕。我们是送资料,身上又没得啥子钱。再说,那些红卫兵也不是啥子青面獠牙,见财就抢,见人就杀的。这有啥子好怕的嘛!”

尽管苏文星安慰小何莫怕,其实他心里还是有些害怕。这倒不是怕死,他是耽心这些资料,因为它不仅凝聚了从上到下,许多领导和科技人员的心血和汗水;同时,它还承载着川西北地区上百万旱区人民的希望。自然,这中间也还有他们苏家数辈,以及“干坝王”人世世代代的希望!六年来,这一路是怎样走过来的,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,他不愿去想它,最好永远也别再去想它......

眼看着就要吃上公家饭的儿子,现在突然又回家来当农民了,父亲怎么也接受不了。可现实就是这样冷酷,它不管你高兴还是伤悲,喜欢还是愤瞒,该来的它终究来了。农业大集体解散了,集体“大锅饭”停办了,人们回到士改时政府分给的旧房里,家家户户的房屋上又开始冒出衾袅炊烟。经大集体,大伙食团吃“大锅饭”这么一闹腾,日子比前些年更艰难了。人们重新回到以生产队为基本核算单,可队集体什么也没有,一切都只能靠社员们,用自己的双手到贫脊的土地里去刨。

“干坝王”地势高,这片土地几乎是由周边几个山包拱起来的。方圆十几里,地表起伏不大,土层也并不薄。黄沙土中含有一定数量的姜巴连小石子,土壤透气性好,易干,水气很难存住。加之地势高,引水难于上青天,祖祖辈辈靠天吃饭。遇上连续干旱,这坝上的人连吃水都困难。同其他许多地方一样,没娘的孩子总会遭受同伴的讥讽,嘲笑。那时候,苏文星心里恨母亲,恨她太狠心,太自私,那么早就丢下他和父亲,离家而去了。现在,不知为什么,他不恨母亲了,因为这地方实在是太穷了。回家没多久,曾经是那么坚强的父亲病倒了。没等看到儿子吃上公家饭,他就走了,那一天是腊月二十四,离他从学校回家,还不满一年。站在父亲坟前,苏文星想不明白,这么贫脊的土地,苏家人祖祖辈辈为什么就守着不走?

日子虽然艰苦,但一人吃饱全家不俄,比起隔房二叔和队里的其他人家,自己的日子还算好些。苦闷的时候,除了四处找书看,他会想父亲说的“状元楼”,“状元桥”,以及同学们那嘲讽的目光。那次从乡里回来,路过苏家河村,自己亲眼所看到的东西,更坚定了当初他在学校时的信念。

全国农村响应毛主席“农业学大寨”的号召,战天斗地,改造山河,变荒坡为梯田。苏家河村社员为改良土壤,在深挖乱坟岗下面的耕地时,发现了一些古怪的石条和带彩釉的瓦砾。这些条石深埋土中不知过了多少岁月,拔开上面的泥土,依旧可以看出它们做工精良,再加这些非同一般的瓦砾,村里的一位白发者感叹道:“绝非一般人家之墓地,恐为此地苏氏先祖之坟茔矣。从坟前当年这气势恢宏的华表石柱,足可看出当年苏氏家族之显赫矣。”

不久,离此不远的清溪岗,社员们在改造荒山变梯田时又发现一古墓。得知这一消息,苏文星急忙赶来清溪岗。墓周近一人高的杂草已被铲掉,只剩下这座背靠青山的古墓。墓前立有两块石碑,碑高约六尺,宽两尺四,厚八寸。因岁月流逝,风雨洗涤,碑上的小字大部分已脱落,只有部分尚可辩识。一碑面上阴刻“宋参政苏公讳易简及白夫人之墓”,十三个大字清晰可见;另一碑面阴刻“参政苏易简之墓”,七个楷书大字仍然完整。两碑文落款皆为:清光绪二十七年春三月补刻。由二碑及碑上的铭文可知,此墓内应为合椁,合椁非苏公原配薛氏,当为继配白氏。白夫人于易简之后殁,归葬夫墓,并补立一碑,这是清代仿效先例补立双碑之怍。可惜这座背靠青山,三面开阔,高六尺,宽一丈二,长两丈四,呈椭圆形的古墓早已毁于盗墓贼之手。眼前之状,惨不忍睹。墓前右侧因盗墓合椁已露,清晰可见石椁上方有斗拱,精美花纹、浮雕装饰犹存。两椁前方的两块石板,左板稍前,右板置后,两板不在同一平面,足见两椁绝非同时而建。盗墓贼掘洞四个,墓后部的两洞黑黝黝不见底。从墓前部的另一洞口,可见里面两块,上有精细凿纹的砌坟条石。当年墓前轮廓,据此可见一斑。

苏文星于墓前伫立良久,方才离去。后来,大队要他来苏溪村,学习这里改造梯田的经验。苏溪村委会就在状元楼旁,对这位乡里的大秀才,村支书及其他成员自然很热情。这村里人姓苏的极少,大多数姓邓。工作之余,提起状元楼和苏易简纪念馆,年逾花甲的老支书邓坤仲口若悬河:“小伙子,你莫看我们苏溪村大队很多人姓邓,姓苏的人莫得几个,不怕你也姓苏,在前清,你还算得上个秀才,要说起苏状元和状元楼,我们不比你们苏家人懂得少。”

“对头,我们这儿很多人,特别是上了点岁数的人都晓得苏臣相和白夫人的故事,苏家人在这里办学堂,教孩子们读书的事。我们苏溪河人敬重苏大人的人品,听村里的老人讲,一代又一代的村民自愿捐资,这状元楼修了毁,毁了修。现在的状元搂和纪念馆,恐怕已有上百年了。”[

......

听完老支书和大伯大婶们的叨叙,苏文星走出村委办公室,转身往状元楼而来。夕阳西下,空气中的暑气开始慢慢消退。四株古柏呈口字状,各相距十余丈,树枝遥相呼应,遮天避日。迈入其间,便觉一股浓郁的柏油清香直入心扉,苏文星顿感惬意。三人才能合抱的树干,粗裂的老树皮,它们似乎在告诉人们,千余年过去,自然界的风霜雨雪又如何?我们至今还立着。老支书告诉苏文星,邓家祖祖辈辈传下来,这柏树为当年苏公之母薛夫人所栽。胸有珠玑,通经史,晓礼仪的薛夫人,就是在这些柏树之下,以礼仪和诗书教育幼少的易筒。现在,我们三台县城的东边,过东河,爬上东山公园,流杯池中那“苏母教子”的石雕,还是根据这个故事来的呢!

“状元楼”就在古柏后面,这雕梁画栋的古搂有两屋,楼上为戏台,屋檐下的白壁上书有三个镏金大字:“状元楼”,因年代久远,字已有些泛黄。楼下大厅有苏易简镏金塑像,东壁有“何光逢舞弊案”、“玉堂之署”、“物无定味,适者口珍”等壁画。西壁有隶书<越江吟.瑶池宴令>,<文房四谱>、<续翰林志>、<淳化编敕>、<家摹本兰亭>(书法真迹)等书封画。厅前左侧门框上书有:沧海桑田虎啸龙吟喧起尘世兴旺衰落,右边是:春光秋月鸾笙凤管奏出人间欢乐疾苦。古楼、古柏浑然一体,显得十分庄重肃穆。而与古楼对应的现代“苏参政苏易简纪念馆”,村民用多年积攒的捐款在原址重建的,就显得相形见拙了。馆为两层,下面有苏易简塑像,状元坟古墓碑等物。搂上有一口古色古香的大铜钟,铜钟外面横刻有:清溪庵三个大字,下面是竖刻的小字,有邓焕友、邓坤仲、邹大光、宋清东等数百捐款人的姓名。至于两侧的馆联,仍是沿用数百年传承下来的那对古联。左边是:潼川三杰开宋先贤,清廉参政领魁首;右边为:清溪一流恒古正气,爱民苏公是楷模。眼前所见到的这一切,更坚定了苏文星一定要弄清“川北三苏”的来龙去脉。

近年来,川西北地区连年干旱。为解决旱区民众的饮水问题,县水利局成立了水工队。具有一定专业知识和技能的苏文星,等来了用武之地,这是他回农村的第三个年头。回乡第二年,乡里见他是大专生,调他到乡粮站守库房,工分仍由生产队记。干了三个月,他觉得工作枯燥,要求回生产队种地。水工队共三人,其余两人是初中生,苏文里任队长。多年努力,他终于实现了父亲的宿愿,吃上了公家饭,尽管这是临时的。工资按学徒工计算,每月18元。比起在队里干活,真是一个天上,一个地下。公社每年分配维修公路要打碎的石子,修水库,淘渠堰等任务,全都无偿,只是由队里记工分。队里工分总量增多,收入却不变,平摊在每天(10个工分)的价值就降低了。在队里干一天,10个工分就值一毛多钱。年底算账,不少缺乏劳动力的家庭都是超支户。即便是像苏文星这样,无任何负担的单人户家庭,全年纯收入也不过二三十元。现在除了固定的工资,到农村去找泉眼、打井,一天还能领到两毛钱和四两粮票的补贴。若打井过程中就近在社员家中吃午饭,就向这社员家付四两粮票和两毛钱。

为提高工作效率,苏文星常跑县图书馆查阅历史资料及地方文献。在他的带领下,水工队较好地完成了局领导交给他们,在全县旱区寻找泉眼和打井的任务。两年来,苏文星不论外出打井还是在城里查找资料,他都非常留意“川北三苏”或“潼川三苏”的事。打井找水任务完成后,水工队暂无别的可干之事,局领导告诉他:“小苏同志,你先回生产队去。一有机会,我们会立即通知你回来。”这次回农村种地,苏文星没有半点忧伤。通过翻阅对照在县图书馆浏览过的:<宋史>、<文房四谱>(宋苏易简);<父祖家传>(宋苏舜钦);<先公墓志铭>(宋苏舜钦);<湖州长史苏君墓志铭>(宋欧阳修);<苏才翁墓志铭>(宋蔡襄);<刘夫人墓志铭>(宋苏轼);<潼川府志>等,以及较长时间的思索,苏文星对“川北三苏”的来龙去脉,逐渐有了一条比较明晰的线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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